亲爱的人类小姐（五）
格林德沃脱逃的事在全世界都掀起了巨大波澜，对美国魔法部来说尤其是奇耻大辱——严密看管在眼皮子底下、连舌头都被夺走的黑巫师居然一个人打翻了一整个押送队。皮克科瑞部长光是要应付记者们没完没了的质询和开个不停的会议就已经焦头烂额，没多久又接到克雷登斯在巴黎出现的消息。
蒂娜在听闻后就申请外派，要求前往法国调查他的踪迹。出发前一晚她在屋里收拾行李，奎妮倚着门框，身旁悬着的热可可正冒着热气。
“要去很久？”
“不太确定。”
她把毛衣放进手提箱，又听奎妮轻声说，“我还没有去过巴黎——都说那是浪漫之都。你会去埃菲尔铁塔吗？麻鸡们都喜欢在那里合影……和恋人。”
蒂娜忍不住抬起头。奎妮站在暖橘色的灯光下，丝绸睡衣勾出令人羡艳的曲线。她的妹妹已经长成风华绝代的美人了，随便抛一个媚眼都能引得魔法部的男人们趋之若鹜。但她偏偏爱上了一个麻鸡，不惜违反禁令偷偷恢复了他的记忆，还隔三差五地跑去麻鸡世界和他相聚。刚知道这件事时蒂娜生了两天的闷气，最后还是举手投降——难道要她向魔法部举报自己唯一的亲人？何况雅各布也算是她的朋友。
“放心，我不会趁你不在就乱来。”奎妮很轻易地读出她的想法，“倒是你，去巴黎要注意安全。上一次我吓了一跳。”
蒂娜接过摇摇晃晃向她飘来的杯子，可可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失去你，奎妮。我会尽快回来。”
奎妮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当然明白蒂娜的好意。她确实反对她和雅各布在一起，但也没做什么实质上的阻碍。相反还一直想方设法地瞒着魔法部。
奎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蒂娜也默契地不再多提，她们互道了晚安就各自休息。等新一天的黎明到来，蒂娜在凌晨微弱的天光中走向火车站。她其实一晚上没怎么睡着，困得不停打哈欠。开车前对面坐下了一对情侣，或者是夫妻。两人动作亲昵极了，她不由自主又想起昨晚的对话。
奎妮在期待着什么，她太了解了。有时候她真希望他们生活在英国，不管是麻鸡还是巫师，只要相爱就可以结婚。纽特的指责在当时她还觉得严厉，现在却羡慕极了。她和纽特还保持着通讯的那段日子里，奎妮也不止一次流露过向往——如果他们是相爱着，至少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可惜也只是如果。
蒂娜从手提箱里拿出书本，摊开在桌上。书签卡着的页面上是一只巨大的猛兽，长得有点像狮子，旁边的标注是“驺吾”。
「驺吾是中国的一种神兽，许多人会被它的外貌吓到，但实际上除非受到恶意的攻击，它不会伤害任何人。驺吾只以兽类的尸体为食，在中国还有仁兽之称。如果有一支大一点的逗猫棒，你会发现它比家养的猫更温顺。」
只有他这样热爱这些生物的人会把驺吾比作猫。他写书的风格会稍微官方一点，但本质也和他说话一样，总是用聊起朋友的语气来谈论这些动物。蒂娜默不作声地看了几页，揉揉眼睛，望向窗外。
后面的内容她也熟悉。虽然硬着心肠不回信，试图和同事约会，她还是把这本书看了三遍。正如奎妮所说，她依然是爱着纽特的。
多么让人心酸的词语啊。奎妮得到了它，却不能光明正大。她以为自己拥有过，却猝不及防又失去了，还被困在它的牢笼里。他们相处的时间是这么短暂，短暂到那些事情她能反复地回想。她甚至开始嫉妒那位丽塔·莱斯特兰奇——他们曾是同学，拥有那么多回忆，而她只有少得可怜的那么一点。
天色渐渐亮了，大块的云分离开来，阳光从云缝中漏下，在天地间连起浅金色的光柱。经过的山头愈加青翠，世界因为光线变得鲜艳分明。列车轰鸣着经过一座大湖，泛着细碎粼光的水面在微风中荡着涟漪。蒂娜想起那间苍白的死刑屋，汹涌而起的铁灰色波浪向她包围，纽特在岸边朝她伸出手。他那么急切，不停地重复那一句。
“I will catch you.”
那是她爱上他的时候。
蒂娜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又偏了些角度，不想被对面的人发觉异常。太阳彻底出来了，天空的云褪得只剩零星的几朵。湖水越发明净澄澈，像他的眼睛。可他现在离她越来越遥远了，不止在距离，更在某些她无法介入，无法触及的地方。
你再也不会接住我了。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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